周远 东方智库、东南大学国际战略智库首席研究员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和国防部长奥斯汀3月15日晚些时候分别抵达东京，先对日本进行访问，接着再去韩国。美国“双长”出访本来就引人注目，加之这是拜登执政以来美国国务卿和防长的首次正式出访，地区和国际舆论更加高度关注，焦点在于拜登政府两位大员同时首访日韩两国，美国的战略意图何在？
（图片说明：美国国务卿布林肯。新华社发 沈霆摄）
拜登老谋深算，美国“双长”首访非同寻常
从美日韩三国的官宣看，布林肯和奥斯汀此次出访主要是去参加美国与日本、韩国的“外长+防长”（“2+2”）会议，这是冠冕堂皇的目的，但美国与日韩的“2+2”高级别会谈到底要谈什么，实际会谈什么，则肯定是高度保密的，即便对外有些披露也多半是掩人耳目的，会谈的实质内容是不可能对外发布的，这属于是美国与日韩两个亚太主要战略盟友之间的高度战略和外交、军事核心机密。
拜登入主白宫已经近两个月，这期间拜登总统本人及其外交、军事和国安团队一直都在研判地区和国际局势，评估特朗普外交安全政策的真实效果与后果，并研究制定美国政府新的对外关系战略与行动方案。
在拜登团队中，国务卿布林肯和国防部长都属于重量级幕僚，他们的出访尤其是首次出访的国家不可能是轻易选择和确定的，而必然经过了精心谋划和全面研判，既会考虑到美国与日韩两国的双边外交和军事关系，更会从维护美国现实与长远利益需要出发进行安排。
拜登不同于特朗普，其主要特点就是老谋深算、运筹帷幄，看准了出牌。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要体现大智慧，谋求真实效，而且美国不能单枪匹马，必须联合盟友伙伴一起干。美国“双长”同时首访日韩，实际上体现了拜登的这种战略谋划、策略运用与外交战略风格，其中也必定隐藏了美国诸多不可告人的地区和国际战略的玄机。美国与日本的“2+2会谈”要频繁一些，但美韩的这种会谈已有多年没有举行。这次算是被拜登促成了，也算是一大突破。
美方先行铺垫，拉紧美日韩关系
分析人士注意到，美国在布林肯和奥斯汀同时首访日韩之前，可以说是做足了功课和进行了一系列铺垫和布局的。
一是美东时间3月2日，拜登政府发表了任内首份“国家安全战略暂行指南”。这份24页的“暂行指南”不仅列出了多项“关乎美国外交发展的目标”，包括恢复民主、提高美国竞争力和强化美国战略联盟等，而且毫不隐晦地指出了美国的所谓主要敌手和竞争国家，直指中国是唯一能挑战国际社会体制的竞争对手，指责中国“是唯一有能力结合经济、外交、军事与技术能力，持续挑战稳定和开放国际社会的竞争者”。“指南”声称美国需要恢复信誉与全球领导地位，将确保今后是美国而不是中国制定国际议程，拜登政府将会支持与中国大陆邻近的地区和国家以及商业伙伴应对中国的威胁。
“指南”虽然也同时提出美国需要与中国合作，以外交手法减少误解与误判风险，但美国将确保在关键国安科技和医疗供应链方面的安全，并称如果美国的利益和价值观遭到中国的直接威胁，美国在必要时将会响应挑战。实际上，这份“指南”已将拜登政府的对外战略路线图勾勒得相当清晰。美国“双长”同时首访日韩两国，就是具体实施拜登的战略指南规划。
二是最近拜登政府与日本、韩国都快速解决了美国驻日韩军队和军事设施的费用分摊争执。特朗普执政期间，美国不仅逼迫日韩多承担美日韩军事同盟关系的责任，而且对日韩两国分别提出了前所未有的防务费用分摊要价，仅对韩国就要求要在前几年已有较大增长的基础上再增长5倍，这让日韩两国都目瞪口呆。但日韩两国又都不敢与特朗普对着干，只能一次次地拖延双方防务费用分摊协议谈判，但特朗普从来都是见钱眼开的，即使对日韩这两个美国认定的亚洲“铁杆盟友”也丝毫不让步，这让东京和首尔都倍感失望和沮丧。
（资料图片：韩美联合军演。新华社/联合通讯社）
但拜登上任后，在短时间内就恢复了与日韩两国的防务费用分摊协议谈判，最终仅让日韩两国都在原来的年度分摊费用基础上作了部分增长。虽然日韩两国仍叫苦不迭，但韩国2021年的费用分摊额度仅比上一年增长了13.9%。尽管韩国舆论仍然惊呼负担抬高，美国“保安费”涨价没有理由，但与特朗普的要价相比，还是让文在寅政府感到轻松了许多。
当然，拜登政府也是精明的，其采取的是逐年增长而不是特朗普要求的一步到位增长。精明之处还在于拜登算的是美国在东北亚、“印太地区”乃至全球的战略利益需要大帐，而不是特朗普的军费分摊小账。日韩与美国至少暂时解决了拖延已久和争执激烈的防卫费用分摊问题，让日韩对美国的心情和态度更积极更稳定。
可以预料，有了这个重要的垫底，美国新任国务卿和防长的日韩之行和“2+2会谈”就轻松多了，也因此有分析认为，当美方在会谈中会趁机提出一些新的要求，日韩都将难以拒绝，甚至会努力配合。华盛顿已经透出风声，美国不仅将继续在日韩驻扎军队和保持军事设施，还将谋求尽快部署中短程导弹。俄罗斯对此已发出严重警告。
三是在拜登提议并主导下，美日澳印四国在3月12日召开了所谓的“四方安全对话”峰会。此次会议发出的信息虽然很有些诡秘，峰会的联合声明和四国领导人的发言均没有直接针对中国，但鉴于不少话过往一贯都有明确的针对性，“四方峰会”的主要意图也就相当明了。
无论是四方的指桑骂槐还是发出的战略与行动威胁，实际都已暴露了美国加速推进四方战略联盟的真实目的。美国等国故意压低“四方峰会”的声调，隐藏目标所指，主要出于今后更好地运作“四方联盟”并企图拉拢更多“印太地区”国家加入的目的。如果“四方”现在就撕去伪装，把枪口直接对准中国，显然是一种愚蠢和自毁。
但美国是不会死心的，而且拜登政府的野心更大，美方一直都在试图拉拢韩国加入“四方”，但韩国一直消极应对，拒绝加入针对中国的地区外交、军事和安全战略对抗。此次布林肯和奥斯汀去往韩国，会在“四方安全机制”方面进行何种游说甚至施加哪些压力，也是可想而知的。华盛顿认为，如果能把韩国拉入“四方安全机制”，将是复活和激活美国对华战略联盟的一大推进。
四是美国国务院在3月14日发布了《重申日美同盟牢不可破》的文件。这份文件被认为是在为布林肯和奥斯汀访日“打前站”。据共同社报道，美方在文件中表示日美将共同“对抗中国在亚洲和世界各地的挑衅”，并再次强调了所谓的“尖阁诸岛”（即中国钓鱼岛）是规定美国防卫义务的《日美安全保障条约》第五条的适用对象。文件声称，“美国对日本防卫的参与是绝对的”，日方认为这展示了美国“深化日美同盟的决心”。文件称日美同盟“是印度太平洋地区与世界和平、安全、繁荣的基石”，强调“美国持续反对旨在改变东海现状、损害尖阁诸岛的日本施政权的单方面尝试”，日媒认为这“对中国进行了制约”。文件还围绕完善第五代（5G）移动通信系统的使用做了明确规定，称“日美正在致力于构建仅使用可信赖企业的安全的5G网络”。共同社的报道认为，这等于是“对事实上已把中国企业从（日本的）采购中排除出去的日本政府给予了肯定”。
（图片说明：中国钓鱼岛。新华社发）
布林肯和奥斯汀对日韩两国的访问时间基本平衡，都仅一天多，期间还有高层会晤，估计日韩两国领导人都会见美国这两位要人，这是东京和首尔对来自美国的高级官员的例行接待规格。如此看来，美国与日韩的“2+2会谈”实际时间并不多。但由于美方的上述四项铺垫，已经为三方的“2+2会谈”定下了基调，甚至确定了会谈结果文本，因此届时只是彼此当面确认一下而已。
美方四大意图，重在拉帮结派和施压
此次布林肯和奥斯汀的首访以及美与日韩的“2+2会谈”还有两大重要背景，一是在此次访问之后，布林肯将直接飞往美国的阿拉斯加，参加已宣布将于3月18日至19日在安克雷奇举行的中美高层战略对话；二是奥斯汀在结束对日本和韩国的首访后，还将单独飞往新德里，对印度进行首访。据美方报道，不排除奥斯汀在首访印度后，再去其他国家访问，甚至不排除布林肯在结束中美高层战略对话后与奥斯汀会合，进行新的首访。由此可见，拜登新政府在经过短时间的内部调整和蛰伏后，已经在国际和地区层面全面出手了，而且明显打的是“联手牌”和“组合拳”。
在了解上述背景和看清其关联后，对美国“双长”的此次日韩之行所暗藏的战略意图也就基本看清了。总体看无非是四大意图：一是充分展现和积极推进拜登执政以来一再强调的修补、修复和强化美国与盟友的关系；二是通过高层协调立场，稳固和强化美国的地区和国际战略联盟，并企图建立并扩大针对美国战略竞争对手的“统一战线”；三是通过加强美日联盟，对中国进行单独和联合的竞争加压，对即将举行的中美高层战略对话施压；四是给美国在东北亚地区的盟友吃“定心丸”，为日本在钓鱼岛等问题上对抗中国打气。
日韩都很精明，不会轻易上钩
但美国真能达到其意图目的吗？显然不可能，至少没那么容易。日韩都是精明国家，对自己的安全处境和利益得失从来都看得很明白，也算得很清楚。日韩一味追随美国，甚至与美国勾结对抗地区大国，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甚至要很大安全风险的。因此无论是日本还是韩国，都不得不掂量掂量。
韩国外交部第一副部长崔钟建3月11日在谈及“针对意图制约中国”的“四方安全机制(QUAD)”时表示，韩国“历届政府一贯主张不应出于排斥或牵制特定国家的目的而成立排他性的地区合作机制”。韩国媒体解读说，且不说现在美日澳印等其他四方机制成员国还没有正式邀请韩国加入“QUAD 4+”，即便它们发出这种邀请，如果该机制带有针对中国等特定国家的性质，属于排他性的地区合作机制，韩国也不会加入。
韩国《中央日报》3月11日发表的社论指出，不少专家预测在韩美“2+2(外交与国防部长)会议”上，美国可能会正式要求韩国加入反华阵线，但“由于对华贸易在韩国经济中占比极高，韩国很难痛快决定加入反华联盟”，韩国“现在要做的不是消极面对外部压力，而是立足于国家地位和原则，从实际利益出发，作出自己的战略选择”。
